大邪小瓶，哥视角，你们要的番外~

《星光》

小孩自有记忆起，一直被叫做“阿坤”，太小的事记不得，只隐约记得自己是姓张的。

他回归正常社会，在疗养院里见到那个比自己大几岁的青年，已经是他十三岁的事了。

犯罪团伙被抓获后，大部分孩子都在那场打拐行动中被解救出来，有的找到了亲生父母，有的被送往福利院，而他带着一身的伤住进了那家疗养院。

那个人是出了事故后送来的，行动不太方便，需要静养一段时间，被安排跟他一个房间。他第一次见到自己，就笑着跟他打招呼：“你好啊，我们一起的，你叫什么名字，今年多大了？”

小孩没理他。

“这么怕生的？”那人伸手大概是想摸摸他脑袋，小孩却条件反射性地缩了缩脖子，那人的手瞬间僵在半空。

小孩发觉这人没有敌意，其实是有点后悔的，同时又有些无措。

他不会亲近自己了吧，他想。

事实证明这是他多虑了，这个人似乎天生有一种亲和力，对身边的人都十分和善。比如他吃什么好吃的，总要给自己也留一份。

小孩看着自己碗里多出来的鸡腿，不由就愣住了。从前的日子过得浑浑噩噩，他对吃的也是来者不拒，几乎已经分不清什么是好吃，什么是不好吃。更没有想过，有一天他会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，还会有人给自己夹鸡腿。

“小哥，你太瘦了，再多吃点。”那人总是这样说。

他记得在某次和护士交谈以后，他就没叫过自己张坤了。

那天小孩像往常一样缩在阳台上看着天发呆，那个人和护士在公园里闲聊。不知道说了什么，两人似乎还朝他这边看了。

小孩注意到他们的目光，意识到他们有可能在讨论自己，静静低下了头。没过多久，他就感觉有件外套裹到了自己身上。

“这里风很大的。”那个青年说完就拄着拐杖进屋了。

小孩看着他的背影，继续低下头，抱着那件衣服用力地嗅了嗅。

是很好闻很舒服的味道，和他的人一样。

小孩不由得把衣服抓得更紧了些。

再后来的一次谈话，他偷听到了。那次他发了烧，护士要给他打针，他的反应实在有些激烈，青年也许是因为这样就去向人打听了。

“……不少针孔……熊猫血……抽了……卖钱……严重贫血……”

小孩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字眼，知道是在说自己了。见到青年回来，他又回到床上去，习惯性地缩成一团靠墙坐着。

那天这个人站在阳台上抽了很多烟，此前小孩从没见过他抽烟。

烟味充盈着整个房间，让人很不好受。但小孩已经习惯了，之前那些人聚在一起打牌的时候，商量事情的时候，总无时无刻不在嘴里叼着香烟的。有一次一个比他小一些的孩子忍不住呛得咳了一声，一个抽烟的男人拔了一支烟出来，竟然让那个孩子直接放到嘴里嚼。

小孩想到这不禁微微瑟缩了一下，正好这时候那个人过来了。也许是注意到他的反应，走进卫生间去用一瓶东西反复漱口，直到烟味淡了这才出来。那时的小孩甚至还不知道瓶子里的东西叫漱口水。

小孩这时候是极瘦的，用瘦骨嶙峋来形容都不为过。那个人用比他大了许多的手掌，握住他单薄的肩膀，喉头滚动了几下，对他说：“那些人会有报应的。”

那只手真的好热，比他发烧时滚烫的皮肤还要热得多了。

于是从那天起，小孩每天吃的饭菜里，都多了一道猪肝。

他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，但是那个人却每天都坚持跟自己说话。什么都说，不管自己是不是在听，有时候也会问自己一些问题，他常常是不回答的，相处久了才会点头或者摇头。

直到一个多月后的某一天，他开口说了第一句话。

那天青年拿着一把剪刀靠近他，小孩稍稍往后退了一下。之前那些人常常会用这种东西吓孩子，谁要是不听话，就用剪刀抵着他们的手指威胁他们，很多孩子都会被吓哭。

“小哥，怎么了？”青年轻轻叫他，“你前面头发太长遮住眼睛了，哥哥帮你剪一下好不好？”

小孩的情况似乎很快被他发现了，他明白过来，赶紧放下东西，伸手抱住了他。青年一遍又一遍轻轻拍着他，安慰着他，跟他说别怕，有我在，别怕。

小孩从没被人这样紧紧抱着哄过，那滋味他说不上来。

是卵石上淌过的水，是石缝里开出的花，是填补树根的沙。是六月的风，十二月的太阳。

是太阳。

小孩眼前掉下一片片阴影，青年直直闯进他的眼帘。和光一起，毫无瑕隙，不容逃避。

不会消失的吧？

小孩伸手攥紧了他的衣角，这动作让青年低低地笑了一下，看起来似乎有些开心。

他终于叫了青年的名字：“吴邪。”青年愣了一下。“是你的名字。”

小孩转头去看床前的病例表，其实他已经偷偷看了很多遍，也在心里偷偷喊了很多遍。

小孩说完又沉默了片刻：“我没有名字。”

吴邪轻轻拍他脑袋：“你有的，只是你忘了，以后会有的。”

会有的，什么都会有的。

再后来小孩说话就渐渐多了，对方甚至给他一个本子，让他和自己一起念上面的对话。后来他知道那叫排戏，知道原来这个人就是常常能在电视里见到的人，那种有很多人喜欢的人。

他念着那些话，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。也许成为这里面的张起灵，就能和吴邪一直一直在一起了。

再后来小孩身体逐渐康复，被送去了福利院。吴邪还在做康复治疗，偶尔会来看自己，带着许多礼物。

小孩知道那些礼物是给福利院里其他孩子的，突然有些失落。那时他有些自私地希望，这个人永远对自己好，只对自己好。

直到吴邪拿出了特别为他准备的礼物，那是一只小黄鸡的玩偶。

“和别人的都不一样，这一只是我自己做的，只有这一只。”吴邪摸摸他的脑袋，“你把其他礼物分给别人，这样他们就不会抢你的了。”

其实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早就不玩这种东西了，但小孩十分珍重地收进了自己的书包，每天都要拿出来反反复复地看。

六一儿童节那天吴邪也来看自己了，他们约在经常去的店里，吴邪为他准备了一个小蛋糕。

“不知道你生日是什么时候，不如就把今天当生日吧，你赶紧许个愿望。”

小孩其实不怎么爱吃这种东西，不管对方怎么说，只是吃了几口而已。

“这样，你把它吃完，以后每年六一儿童节，再忙我都陪你一起过。”

小孩闻言抬头看着他的眼睛，似乎想从他眼里确定这话的真实性，其实对方说什么他都信的。他一口一口，把蛋糕吃得干干净净，一点都不剩。

后来他才明白，也许因为不是真正的生日，所以自己许下的愿望才没有实现。

那天后来吴邪还带他去了很多地方，他们去动物园看了大象和长颈鹿，去游乐园看了焰火晚会。他怕自己走丢，还给自己戴了米老鼠的头箍，会在黑夜里闪闪发光。

回去时有些晚了，小孩累得趴在他背上睡着了。那晚凉风沁人，繁星高挂，小孩被他背着走了很久很久，星星也跟了很久很久。

从此很多年没再见过他。

这是张起灵在学校的最后一晚，他彻夜未眠，脑子里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。

后来福利院搬迁，他通过优待政策报名了一家寄宿制武术学校。在这些年里，他不断收集着吴邪的消息，也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近。

他床底下放着行李箱，里面其实没几件衣服，都是关于吴邪的东西。或者说，关根。

从前自己还小，想过和对方一直在一起，却不曾想过更多。如今他大了，从前的想法一直没有变，却明白了更多，想要的也更多了。

他从不曾错过吴邪的任何一场采访，其中有一场，主持人问关老师有没有接拍吻戏的打算，当时张起灵不知怎么的，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。

学校里的同学知道他喜欢关根，这时候都忍不住讨论，看小张，平时闷不吭声的，还是个狂热追星族，盯着电视里关根老师的脸，眼睛都要掉出来了。

何止是眼睛要掉出来了，他那颗心也要从胸口跳出来了。仿佛电视里的人如果回答有，这人就要一拳把电视打穿了。

谁知关老师摇摇头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，说——抱歉，想把初吻留给以后的爱人。

这个答案好像让张起灵拉紧了一根心弦，却又不巧地绷断了另一根。

当晚他就做了前所未有的奇异的梦，他梦见了那个吴邪留给未来爱人的初吻。那个人是个男人，将吴邪压在地上亲着，手举过头顶，十指紧扣，汗湿了发梢。

偏不巧，这个男人是他自己。

他尝到的，是那年漱口水沁凉的薄荷味道，还有其掩盖下的淡淡烟草味。

这个梦境太过离奇，却又自然到让人觉得觉得并无不妥。

天快亮了，远处还有微茫星光。张起灵坐在床上，透过窗缝像是看到那一晚的星夜。

他记得那晚自己快睡着的时候，吴邪背着自己，侧脸轻轻贴着自己的头，问了自己一个问题，只是自己困得睡了过去，没有能回答他。

也许明天，后天，或者未来的某一天，他就有机会告诉他自己的答案了。

“应聘替身？我们剧组的吗？你可以去问问副导演。”

“他让我来问你。”

“问我？为什么？这不归我管。”

“我想应聘的，是你的替身演员。”

“你喜欢什么小哥，有没有什么想要的？可以跟哥哥说……”

你。

END