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张：这次换我耍流氓

（五十七）

在雨村的日子过的很安逸，只要不和隔壁大妈吵架，吴邪会觉得每一天都平静无比。平静得好像回到十几年前，在西湖边上卖古董的时候，那时候他还没有认识闷油瓶，也还没认识胖子。

但纵使是过着这样平静的生活，吴邪还是常常会从睡梦中惊醒。他常常感到没来由的恐慌，闷油瓶房间的床装好后他们就分开睡了，头几天醒过来，见身边没有人，他甚至会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今夕何夕，自己又在什么地方。

情况好一点的时候，他只是突然醒过来，胸闷发慌。情况严重一些，他甚至感觉无法呼吸，就好像有什么人踩在他的胸口上。

张起灵也发现过这件事，他问吴邪的时候，他只说是这几年一直失眠，睡眠质量不行，等过段时间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就好。

没过几天就是中秋，三个人哪也没去，留在雨村过团圆后的第一个节。吴邪到镇上去买了点酒菜，胖子又再炒了几个菜，三个人吃绰绰有余。胖子炒菜喜欢开大火，用猪油爆炒，吃起来格外香。

张起灵以前不怎么喝酒，但这天也喝了不少，反倒是吴邪，没敢喝太多。他生怕喝醉之后，在张起灵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，做了什么不该做的。

福建的山里夜间霜浓风寒，冷意沁骨，秋虫早已不再叫唤了，整个村庄入夜就归于寂静。哪怕是这个特殊的日子，夜半的时候村内也已经没有人声，灯火零星可数。如果去村头社区站那边，倒是有通宵的麻将局。胖子偶尔会去赶场，但今天因为酒喝得多了，也早就睡了。

不知道是环境使然，还是这个节日的特殊性所致，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，吴邪格外清醒，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要清醒。

他想起那些通过费洛蒙读到的幻境，他想起青铜树制造的那段记忆。他也想起现实中十年里每一个孤枕难眠的夜晚，记忆中踏遍五湖四海苦苦寻找张起灵那五年，甚至是张起灵踽踽独行的百年困苦。

自己那时尚且有胖子陪着，可是这闷油瓶呢。

他揉了揉太阳穴，心想人果然不能记得太多，想得太多。否则就像闷油瓶那样，脑子里东西超过负荷，一瞬间忘却所有，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。

被风吹得打了个冷颤，他起身去关窗。他的床就放在离窗边不远的地方。然而就在他关上窗户锁好的时候，他突然看到窗前影子一动，一个原本蹲在墙角的人影窜了上来，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窗口。吴邪被吓得脊背一凛，一看竟然是那闷油瓶，这才松了一口气。

张起灵推推窗，发现窗打不开，又使劲推了推窗，发现还是打不开，于是露出了一丝迷惘的神情。吴邪不明所以，但第一反应还是给他开了窗的锁。

张起灵推开窗，一只手撑在窗台上，二话不说就翻进了吴邪的房间，躺到之前他和吴邪睡的时候的位置睡下。

吴邪整个人都是懵的，直到看见张起灵面上带着两片浅浅的酡红，脚上拖鞋还少了一只，这才反应过来，他是喝醉酒了。想到这里，他忍不住想笑，还拍下了一张照片，准备第二天给胖子看。

接着吴邪走出门去，在自己房间的窗下发现了一只失踪的拖鞋，大概是刚才那闷油瓶跳进来的时候掉下的。他捡回来放在房间里，再躺回床上。

本来就睡不着，这么一来他更是彻底没了睡意。

张起灵平时睡觉的时候，如果睡下了就保持一个姿势基本不动，但今天他却动了好几次，睡到后来甚至把被子掀了。吴邪替他盖好，又被他掀开。

突然吴邪感到脖颈间一热，原来是张起灵将脑袋凑了过来，跟自己的挨在一起。大概是洗完澡的缘故，张起灵发间还带着一些潮气。

“热。”张起灵无意识地呢喃，热气都吹在吴邪颈子上，痒得他瑟缩了一下。

你妈的热还靠那么近！吴邪暗骂。心里虽然这么想着，他却没有挪位置。

接下来他感到张起灵又在自己肩窝蹭了蹭，几乎整张脸都和自己贴在一起。吴邪是穿着背心睡觉的，这个时候两人紧密贴合，温热的触感像是要把深秋所有的凉意都化开来。

过了会儿张起灵紧紧握住了吴邪的手腕，吴邪也不挣扎，他想这大概是喝醉酒的人的一种本能的动作。

吴邪一动不敢动，生怕吵醒他。他对自己萌生的想法感到有些不耻和无奈，他想张起灵一晚上都不要清醒，自己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和他靠得那么近。

这份不可告人的感情是一个秘密，他谁也不敢说，他甚至不敢对自己承认。但人就是这样贪婪，得到一样东西后就会想要得更多。从前他只是想等这个人回来，现在他却想要得更多。

吴邪见张起灵似乎已经睡熟了，小心翼翼地探出另一只手来，大拇指穿过张起灵握住自己一只手腕的那只手，掌心覆在他的手背上。

张起灵的手有些冷，吴邪轻轻地贴着，企图让两个人的体温渐渐融合在一起。他极力睁开眼睛，热切希望黎明不要来临。

吴邪心底生了一份遥不可及的愿望——他乞盼将来，他们每一天都像今天这样入睡和醒来。

但在此之前，他务必要先解决一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。吴邪眼眸中多了一丝深意，他想起上次黎簇和自己说的话，还有自己这些天的准备，他必须开始行动了。

几天之后，张起灵进了山。回到村子的时候他带了一些金银花和野菊花，都是山上采的，他还向山里的老人买了一点自家酿的蜂蜜。吴邪这些年脾胃不好，上次过中秋的时候，他似乎吃得有点上火。

但他回到家的时候家里却空无一人。他知道中秋之后胖子去北京了，却不知道吴邪去了哪里。最后他在桌子上发现了一张字条，是吴邪写的，他说他去北京找胖子办点事，不久就回来，让他呆在这里。

他有些奇怪地皱了皱眉头，过了一会儿他打了个电话给张海客。

“完成了。”电话那头的张海客说，“他信。”

“你怎么确定？”张起灵冷声道。

“这……”张海客一时语噎，接着就被张起灵挂断了电话。

张起灵呆在空无一人的屋子里，挂断电话后陷入了沉默，像是在思考着什么，直到又一声电话铃声响起。

TB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