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瓶邪】《余生》迹(杭州篇)

依旧是杭州篇,一些很琐碎的东西

《迹》

  • 当张起灵一遍又一遍抚摸那些痕迹时,他就明白,他要的绝不仅仅是朝夕相对那么简单。


搬去雨村前的两个月,胖子还在北京善后,张起灵暂时和吴邪留在杭州做准备。吴邪的铺子在做清算和盘存,没事的时候张起灵就呆在吴邪的书房里。

吴邪的书房很安静,窗户对着西泠印社,能看到墙那边的假山和草木。如果探出头去,还能看到西湖岸堤上的石墩和长椅,再远处的山景也能看到一些。窗缝里掉落了一些烟灰,张起灵伸手抹了抹,脑海中立即能浮现出吴邪深夜里靠在窗边抽烟的样子。

他在家总是穿得很随意,有时即使上半身穿了衬衫,下面也会配一条睡裤,偶尔不爱穿拖鞋。

也许他是靠着窗,也许他会蹲下来靠着墙,多半不会开灯。有可能是洗澡前抽,有可能是睡不着起来抽。

十年有一百二十个月,三千多天,除去在外奔波的日子,他不知道吴邪曾经度过多少个这样的夜晚,但以后总不会有了。

在这个小小的空间,到处都有吴邪生活的痕迹。或许他有咬笔头的小习惯,笔筒里铅笔的头部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浅浅的牙印。又或许他写东西的时候姿势并非十足端正,他桌上摆的纸和笔都有一个小小的倾斜度。

玻璃烟灰缸永远摆放在一个固定的位置,里面只有零星三个烟头,长度都比较均匀。这似乎也是吴邪的习惯,他一般不把一整支烟抽完。

张起灵随手拿起桌上的本子,本子盖住的地方有很多凌乱的划痕,是用刻刀划的,而且颜色比较深,看起来有些年头了。在他印象里,吴邪不是个喜欢在东西上乱刻乱画的人。这划痕下面似乎是掩盖了什么字,张起灵凑近了去看,发现是四个字——挨千刀的。

他想起了吴邪从前的样子,什么情绪都明明白白地放在脸上,和现在区别很大。但对于普通人来说,十年是一个不小的刻度,有这样大的变化是正常的。而且不可否认,这样的改变,和他也或多或少沾点关系。

书桌的正对面墙上挂着一副吴邪自己写的字帖,张起灵已经看过太多遍了。字帖角落里盖有一枚红印,他也已经看过太多遍了。光是看似乎已经不能满足,不止一次地,他想去摸一摸那枚印里的名字。

这个念头在他第一次看见这印时就产生了,第一次付诸实践却是在翻阅吴邪的藏书的时候。吴邪的书架上除了拓本,还有一些文集史书,军事地理杂志,古董品鉴手册,甚至是大学里的专业书。

他知道吴邪在学校学的是建筑,他翻过那些课本,吴邪做的笔记十分齐整细致,看得出来他在学习方面很有天赋。

前几天整理仓库时,他还看到过吴邪的几本小学课本,或是中学,他记不清了。他随意翻了翻,翻到吴邪给书本上的人像画蛇添足,还在某几页的角落画小狗,颇有童趣。

还有一本英文课的笔记里,写了吴邪和同学的对话,都是些很稀松平常的琐事,大概是课上写的。就是这样普通的生活,占据了吴邪人生轨迹中不算少的一部分,却似乎并未打算为他以后的经历做什么铺垫。

张起灵还发现,当自己看这些东西的时候,吴邪似乎是有些不太好意思的。原本翻着拓本的手会无意识地动作,眼神也隔三差五地飘过来,却每回都避开他的视线。有一回,或许是两回,还红了耳朵尖。

张起灵随意翻开一本史书,入眼便是一抹红。剩下那些文史类的书籍,几乎每一本的扉页都敲了藏书印,依旧是那两个无限吸引他目光的字。

于是他终于忍不住伸手抚了上去,那红红的,小小的印,那些年月不长的,摸过之后偶尔还会在指尖留下一点红色印泥,他却不讨厌。

后来他发现不仅是看,连摸一摸也无法满足了,他居然想亲吻。

当他产生这个离奇念头的时候,他就明白自己想亲吻的并不是那一枚印,而是那印里的名字,或许还有那名字的主人。

有的感情就像煮开水一样,只要任其自由,时间一到就会沸腾,中间的过程又哪里是人能控制的。

张起灵在对吴邪的住处观察过无数次后,心底萌发了一丝恐慌——这里有吴邪留下的种种痕迹,却没有他生活过的任何证据。

当他发现自己无法克服这种恐慌后,他选择在一些家具上刻下一些自己的记号。

当然,他忽略了吴邪的家具都是上等红木这件事,以至于后来吴邪发现的时候险些没跟他闹脾气。那时候两个人已经住在雨村,他在某些事上用了点手段,才平息他的怒火。不过事后张海客还是被狠狠敲了一笔。

张起灵下楼去买菜的时候,吴邪躺在椅子上睡着了,手里还抱着那个账本。他看了看,店里那个伙计大概已经下班了。

太阳刚好偏西,过了立秋,傍晚的日光十分和煦,斜照进来,打了一块在吴邪身上。

吴邪只穿了件T恤,因为要干活的关系,袖子高高卷起。他身上的伤疤这时候经光线一照,显得十分醒目。

张起灵很少对某些事物表现出过分的喜恶,但此时他对吴邪身上的这些伤痕,产生了无可回避的抵触。

这个人应该在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,选一个僻静的地方好好休息,就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躺着,做着舒适的梦。但不应该有脖颈上狰狞的刀疤,也不应该有手臂上密集的划痕。

张起灵转身回楼上,想去替吴邪拿一张毛毯,当他走进吴邪房间后,看见他床头墙上刻了两个正字,还剩下一笔没有写完。

他懂得,这每一笔都是一个脚印,一直连到终点,虽然这不一定是他们的终点。

张起灵刻下最后那一笔横线。

最后一步,他替他补完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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