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瓶邪】《相融》54

(五十四)

他狠狠地抹了一把脸,使劲吸吸鼻子,回身抓住假吴邪的衣领,把他推到另一侧的石壁上。

“你他娘的究竟是什么鬼!这到底是怎么回事!”吴邪感到自己的喉咙疼痛无比,但他无暇顾及,只是怒目瞪着眼前人。

“你还不明白吗!”假吴邪怒吼,面目有些狰狞起来,“你真的以为他能在青铜门里面呆上十年?你心里早就有答案了不是吗,没有人能够做到,我说过了,他不是神。你不过是在自我欺骗!以十年的期限麻痹自己,让自己痛痛快快地等下去。你只是想让自己好过一点。”

吴邪看着那双和自己如出一辙的眼睛,突然就哽住了,刚才因为大喊导致喉间的伤口有再度撕裂的迹象,他甚至能尝到一缕血腥味。

但这时他念头一闪,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。

如果面前这个人,真的是自己的复制品,从头到脚都和自己一模一样,分毫不差,那么为什么在自己喉间重伤后,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无法说出口的时期,他却可以一直滔滔不绝地和自己说话,现在甚至扯着嗓子大喊。

而眼前这个人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适,好像根本没有受过伤一样。那么很有可能,他是假的。

从头到尾,一切都是假的。

吴邪想到这一点,突然感到自己脸上一阵疼痛,好像有什么人在打自己一样。渐渐地,那种痛楚被愈来愈清晰地放大,他突然陷入了短暂的黑暗,随即睁开了眼睛。思绪慢慢回拢,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能听清楚胖子在喊自己。

“我说你梦见什么了哭成这德行,扇都扇不醒。”

吴邪抓住胖子的袖子,怔怔地看了他一眼,感觉脑子里一片混沌。这个梦境太过真实了,梦境里那种濒临崩溃的痛苦也太过真实了。他搓了搓发麻的手指,甚至还能感觉得到那冰冷的温度。

他坐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,眼角的泪痕已经干了,眼睫毛上还沾着一片黏腻水渍,他捻了一把,起身出了房间往西南方向的排屋走去。

胖子跟在他后面问他去干嘛,他动了动干疼干疼的嗓子,最后还是没有说话。

他要去确认一件事。

吴邪找到了梦境中的那间屋子,但房内格局摆设都与之前大不相同,他找到原本藏箱所在的地方,让胖子帮忙一起搬开那里的东西。东西被移开的时候,他终于松了一口气,几乎想要坐在地上——那里什么都没有。

就在两个人要出去的时候,吴邪余光看见一道人影闪过,他即刻追了出去。

那个身影很熟悉,他太熟悉了,他几乎可以确定就是他,但是他不敢想,他丝毫都不敢去想。

胖子随即也追了出来,问他:“卧槽你看见谁了,急成这样……”

“我看见小哥了。”吴邪抓着他,嘶哑着声音说道,“你看到没有?”

“不能吧……”胖子半信半疑地看着他,“肯定是你看错了。”说完他拍拍吴邪。

吴邪沉默了一秒,摇摇头让胖子和自己分头找找看。接下来的时间里,他心急如焚地找了一圈,都没再见到刚才那人的半点踪迹。直到他追出后院虚掩着的侧门,看到雪地上一排清晰的脚印,显然这个人是刚走不久。他毫不犹豫地追了出去。

步子的跨度很大,且距离深浅分布都很有规律,他越来越肯定这是张起灵的脚印。

然而在他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后,雪地上的脚印却陡然消失了。吴邪惊疑地站在原地,如果这是一个悬崖或者一个湖的话,事情就很好理解,但事情的诡异之处就在于,这里是一片空阔无比的雪原,离这里最近的雪丘也少说有好几百米。不管刚才那个人是不是张起灵,都确确实实是一个人,不可能就这么凭空消失了。

除非这片雪地下面有什么古怪。

吴邪蹲下身来,仔仔细细把四周围的积雪层摸了一遍,却并没有发现和其他地方的雪有任何两样。但他还是不信邪,又反反复复找了好几遍,直到手掌冻得僵硬发麻。他突然有些绝望。

“小哥——”吴邪扯着嗓子喊了一声,喉间一阵剧烈的撕扯痛随之传来。他看了看周围,忍痛又喊了一声。

风灌进他喉咙的时候如同刀割,反复喊了几嗓子之后,他跪在地上,用一只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喉咙,不住地咳嗽。疼痛难当之际,他的另一只手插进雪地里抓着雪块,感受着雪块在手心慢慢融化,或许他的手太冷了,压根就没有融化。

人会去哪里呢,在这样一个地方?这根本不可能,这太脱离现实了,这完全不符合逻辑。想到这一层吴邪就逐渐冷静了下来,之前他的心情处于大起大落之中,情绪起伏太激烈,完全没有注意到一些细节。

难道说他还是在一个梦境里面吗?这样想着,吴邪突然感到自己抓着雪块的手心被冻得疼痛起来,连疼痛也是如此真实,这样的情况似曾相识。

接着他的手心就传来绵绵不绝的刺痛感,他意识到那不同于冰冷刺骨的感觉,那是一种物理性疼痛。

吴邪就是被胖子扎着手心扎醒的,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,看了看胖子和他手里的烛台,但很快又疲惫地闭上眼睛沉沉睡去。

再度睁眼的时候他不知过了多久,手心的伤口已经被胖子处理过了。胖子在一边悠哉悠哉地用手机斗地主,看到他醒了抬眼看了一眼:“你可别怪我心狠天真,怎么扇你都扇不醒。要不是胖爷我急中生智扎你手心,你可能就魇过去了。你要再不醒,我都要扎你脚心儿了,到时候丫脚底心跟长了一个个鸡眼似的。”

吴邪动了动喉咙,依旧是干涩无比,但至少没有刚才梦境里那么惨烈。他坐起来看着四周围,仿佛已经不能辨认虚实真假。

“你他妈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。”他哑声道。

“我去你妈的,要不起!”胖子瞅了他一眼,“我可真他妈得找张海客那帮人好好算算账,把我们天真弄得都魔障了。我说天真,你丫刚刚梦什么了?喊小哥喊得跟找不到爹妈的小屁孩儿似的,小哥泡你妞了还是抢你钱了?总不能是把你上了吧。”

吴邪懒得跟他扯,只是注意到他话里的张海客,问了他一声。结果胖子告诉他,他到这里的时候,张海客他们就已经开始对吴邪用青铜铃了,他们告诉自己,是要做一个测试,并且是吴邪自愿的。但是最后吴邪并没有通过他们的测试,所以他们带着黎簇走了。

“去了哪里?”吴邪问他。

胖子摇摇头说不清楚,只是看他们带了很多装备,看样子可能是要进山。说完他让吴邪再好好休息一会儿,就起身到隔壁厢房休息去了。

吴邪披了夹袄起来,发现现在大概是半夜。外面夜阑人静,只能就着月光看清一些路。他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,他只是想出来。

但最后不知不觉地,他走到了那个天井,靠着张起灵的雕像坐了下来。他摸了摸夹袄的口袋,里面有半包烟和一只火机,他取出来抽了一支。

看着升腾消散的袅袅烟雾,他想起了那些幻境,也想起了“假吴邪”的那些话。十年来,他最渴望的是什么,又恐惧的又是什么呢。

他以前始终不敢想。

这种独特的情感,或许一直被自己压抑在本我的潜意识深处,连自我意识也无法完整地反馈出来。可是他在梦境里真真切切地看到了,那个最真实的自己。

在那段不可思议的记忆当中,为什么后来自己会对闷油瓶产生那样的感情,似乎也有了答案。

这个答案最终无可藏匿,被赤条条地剥开,完完整整、原原本本地展现在自己面前,让自己无法回避,无处逃离。

深夜寒气侵体,吴邪却好似毫无知觉,缩在张起灵的雕像旁坐了整整一夜,直至天光破晓。

“你他妈这是不打算要你喉咙了?”胖子找到他的时候他还坐在那里,地上扔满了烟头。

吴邪冰凉的双手缓缓地捂住了自己的脸,揉了两把。他颤着声开口,嗓音沙哑无比:“他就快回家了。”

TBC

评论(9)
热度(592)
  1.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© 槐安国师 / Powered by LOFTER