＃『缘来如此』系列

＃一个关于造梦和骗钱（划掉）的故事

《日月星河入梦来》

吴邪百无聊赖地刻着手中的印章，忽然听见大门开合的声音，忙抬起头来。只见店里进来一个穿连帽衫的年轻人，一双淡然无波的眼睛扫过店内货架展柜，最后视线越过柜台，落在他身上。

吴邪冲他礼貌地笑笑：“这位小哥，有什么需要吗？”

“我想找一块红色和田玉，雕一只夜壶。”

—1—

西湖边上的玉器店今天早早就关了门，小老板探头探脑往门外看了好几眼，终于落了卷帘门。

没人知道这家店的老板在搞什么名堂，据隔壁西泠印社的老板回忆，这样的场景已经重复上演好几回了。

吴邪确保落了锁，这才回到店里，打开柜台后面一只沉香木盒，里面放着一枚小印玺。他按了一下那枚印玺，柜台后面的柜子竟自动打开，露出里面的暗室。

“进来吧。”吴邪示意年轻人跟自己进去，立即又将柜门合上，“这位小哥怎么称呼？”

“张起灵。”

他话音一落，灯光随即亮起，并不算亮堂的光线勉强让人看得清屋里构造。这个房间甚至比外堂还要大，一侧是沙发，另一侧有一张办公桌，旁边放着一把躺椅，屋子里还堆着几台机器，角落里的柜子却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。

“谁介绍你来的，黑瞎子吗？”吴邪一边把机器打开一边问道。

张起灵点点头，随即一张单子被推到他面前。

“这是价目表，你看看。”吴邪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道，“你运气好，最近赶上双十一打折，还有套餐活动，买一周赠一晚。不过黑瞎子跟你说过吧，我这虽然是小作坊，但有些……”

“我不是来买梦的。”张起灵打断他，“你这里回不回收？”

“回收？”吴邪摸了摸下巴，“这得看梦的内容，如果你是个明星或者名人，我倒可以拿着你的梦去拍卖，一般的私人的梦，我回收了不一定能卖得出去啊。”

“我不要钱。”张起灵沉声道。

“不，不是这个问题。”吴邪摆摆手，“取梦的成本比造梦还高，取了我还得存起来，又是一笔开销……”

“这些费用我可以负责。”张起灵想了想，说，“如果需要的话，我可以再付钱。”

“哎呀那多不好意思。”吴邪说着拿出了pos机和验钞机。

—2—

这天之后，张起灵几乎天天都去吴邪店里。小老板连玉器店都不顾了，天天躺在椅子上数钱，连带着伙计王盟都涨了工钱。

后来他忍不住问张起灵，为什么要回收这些梦境，他告诉自己，由于这些噩梦的困扰，自己白天的工作效率会下降很多。

吴邪告诉他，与其回收梦境，不如植入梦境，量大从优，张起灵答应了。

“那小哥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梦？”吴邪问他。

张起灵几乎想都没想，只是摇摇头道：“都可以。”

“那就先来一个平平淡淡的吧。”吴邪边说边将程序输入机器，开始为他造第一个梦。

这是一个非常平静的梦，张起灵坐在一个湖边安静地钓鱼。

梦境植入的效果大概不错，第二天张起灵又到店里办了一周套餐。只不过他仍旧没有任何要求，吴邪索性批量复制，偶尔会为他加入一些小元素，比如手边的一杯茶，伏在脚边的猫狗，甚至是来问路的行人。

等张起灵走了以后，吴邪整理出之前回收的梦境，想要拿去处理掉。没想到半道上他失手打碎了一个储梦罐，一个梦境跑了出来。

这些梦境都被储存在一种从动物身上提取的费洛蒙中，氧化后会释放一种气体，人吸入这种气体，就能像亲身经历一样看到这些梦境。

他看到暗如墨汁的苍穹之下，一个美丽女人倒在血泊中，裙摆被鲜血染得腥红。小男孩缩在一旁的角落里，一双乌黑瞳仁微颤，静静地看着发生在眼前的一切。

他看到其他孩子指着这个孩子，嘴里骂些不干不净的话。那孩子拍拍衣服从地上站起，抬头望向有些阴沉的天边，眼中映出一片灰寂。

吴邪从这个梦境出来的时候手指微微颤抖，他忍不住又去开了余下的储梦罐，像上瘾一样，一遍又一遍吸入这些费洛蒙，在这些梦境中沉沦。

他看着年少的张起灵日复一日守在变成植物人的女人身旁，看着当女人有一天被白布遮面时，张起灵牢牢握着她的手指，整个人痛苦地缩成一团。

等到看完这些梦境，吴邪感觉整个人仿佛虚脱一般，无力地躺在躺椅上，直到王盟推门进来。

“老板，那小哥又来了。”

—3—

“小哥，你别给那么多钱了，我专门给你定制了一个优惠套餐。”吴邪拿出一个大容量的储梦盒，“这是我这里最大的盒子了，可以存一个月的梦境，以后你可以一个月来一次。”

接着他问张起灵想要些什么样的梦境，张起灵不假思索，说和以前一样就可以。

“那行，小哥，这些梦做出来要花点时间，大概明天能好，你留个地址给我，我到时候给你送过去吧。”

来吴邪小作坊买梦的人，很多都是求而不得。有人想在梦里一解思念之苦，有人想做梦里看自己从未见过的世界，尝自己从未吃过的食物，每个人带着自己的欲望而来，乘兴而归。

可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人，似乎无欲无求，来买梦就像买早饭一样规律，也从不在乎吃的是什么。吴邪甚至想过，如果在那些梦境里掺一个春梦进去，这个人不知道会不会有反应。

吴邪花了一整晚为张起灵造梦，这次的每一个梦境都不一样。

在梦中，他为年幼的张起灵造过猫，造过风筝，造过糖果屋。他也在梦中为他造出绮丽的日升日落，蓝天白云晴空万里。

后来他情不自禁造了一个梦掺入其中，梦里依旧是那个一碧万顷的湖泊，湖边有木屋，屋后绿荫森森，林间有六道银白瀑布飞流直下，仿佛雨雾缭绕笼罩。

和以往不一样的是，他陪着张起灵坐在湖边垂钓，流水和风，惬意无比。

吴邪满意地关掉机器，趁上午这段间隙睡了一会儿，等到中午按照张起灵留下的地址去给他送货。

那是一个做医药研究的小公司，吴邪进办公室的时候，张起灵正在内间午休，不知道梦见什么，整个人蜷缩在一起。

吴邪随即拆了一个梦境出来，让他吸入，看到他神色渐缓，这才放下心来。

他在床边坐了会儿，默默看着床上的人平静的脸庞，看得久了，疲倦渐渐涌上来，他索性在他身边躺下来，静静闭上了眼睛。

—4—

或许是太累了，吴邪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。他睁开眼睛一看，张起灵已经不在旁边了，自己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盖了一件他的衣服。

“不好意思啊小哥，在你这里睡着了。”吴邪接过他递来的水喝了两口，见他摇摇头。

等到公司关门的时候，天色已经暗了，张起灵带着吴邪去边上一家餐厅吃晚饭。

张起灵大多数时候都很沉默，吴邪有时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，只是默默吃饭。良久以后，他忍不住问张起灵：“小哥，你最近睡得还好吗？”

张起灵点点头道：“你给我的梦，都很好。”

吴邪突然说不出话来，他给他造的不过都是平淡至极的梦境，换做其他人如果日复一日重复做这样的梦，或许早就崩溃了。别人他不敢说，但是胖子绝对熬不过一晚上。

这时他又听张起灵说：“今天的梦里面，还有你。”

吴邪想起自己造的梦，有些不好意思地喝了两口饮料，道：“我是觉得你一个人……太寂寞了。”

说完他低头吃东西，没有瞧见面前的人向来淡然的眼睛里，掀起了一丝波澜。就如同那个梦里，风过湖面水波微皱。

自此后两人越来越熟识，时常会一起出去吃饭。吃饭的时候两人不一定有过多交流，但彼此心中都熨帖无比。吴邪甚至把这场景也编进了梦中，当做套餐赠送的梦境打包进去。

有时他也会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不齿，因为他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存了一点私心。这是埋于他心中的一个小秘密，一个扰乱人心又难于启齿的小秘密。

终于他的心事被这个秘密灌得密不透风了，思维像有了牵引绳，驱使他做着不自禁的事。他不断地想见到张起灵，想为他造更好更好的梦。

为了见他，吴邪甚至想了许多由头，哪怕是去收回原本不必回收的储梦罐。

见到那些储梦罐的时候，他惊奇地发现，这些罐子里都盛满了一个又一个奇幻梦境。梦都是他自己亲手造的，他再熟悉不过了。

这些梦里都有自己。

“吴邪。”他听到张起灵叫了自己的名字，他转头去看他，那原本淡然出尘的眼里此刻眸光微茫，好似多了几丝人气。

“我想要一个梦，梦里有余生，有你。”

END

【番外小剧场】

吴山居的小老板好几天没在店里，据伙计说不知道上哪进货去了。一个胖老板帮忙看了两天店，还帮着接待了不少地下生意。

小老板回来的时候头件事情就是去看那小哥，生怕比平日里送货时间晚了一天两天。

开门的时候门里的男人眼角发红，气息紊乱，小老板心中暗暗一盘算，感到一丝不妙。

死胖子不像他，什么乱七八糟的梦都造得出来。

“小哥你还没睡醒吧，打扰了，告辞。”

小老板说完转身，拔腿就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