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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回 铁锁金牙（三）

“是官爷，咱们要报官么？”吴邪拍拍大金牙问道。

“报个屁！”大金牙像是听见什么新鲜事，拉着他就跑，“江湖恩仇江湖了，莫教吴钩对金刀，这句话没听过么？”

“那咱们现在去哪？”

“好地方！”

虽说是大金牙拉着他，但这人不会轻功，还是得由吴邪携着走。两个人蹿房越脊奔走一阵，七弯八绕来到一处灯火通明的街市。

这地方灯烛灼灼，异香阵阵，丝竹管弦与调笑嬉闹之声不绝于耳，吴邪走了一阵，才发觉这是到了勾栏院。他头一回来这种地方，不免有些拘谨。姑娘们见他生得俊秀干净，少不了往他身上贴，被他一概避开。

“你给我说老实话，那些人追着你究竟干什么？”吴邪把大金牙抓进一个房间，逮着他问。

“千里万里追着别人跑，自然不是讨债就是寻仇。你看我这样儿，像是会跟人结仇的么？”

吴邪看着他那颗价值不菲的金牙，道：“你当我好骗么？你看着也不像会欠钱的人，倒像是放高利贷的。”他咬咬牙，“你再不告诉我实情，我可满大街喊去了，到时候十几柄刀架在你脖子上，我可救不了你。”

大金牙急了，连连好言相劝，拉着他在一旁坐下，又点了一壶酒同他喝。

“吴小兄弟三番两次相救，我姓金的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，我不告诉你，是怕你惹祸上身啊。”他四下看了一圈，这才神神秘秘说道，“你可听过鬼玺么？”见吴邪摇头，他又继续道，“周朝时候鲁国有一个诸侯叫鲁殇王，他有一枚黑色玉玺，后世传言得到这个玉玺就能够号令天下。关于这个传言，有很多种说法，流传最广的有两种：一说这鬼玺能开鬼门，调动阴曹地府的千军万马；二说这鲁殇王白日里行军打仗，晚上干的是盗坟掘墓的勾当，一生中得到过无数金银财宝和武功秘籍，他死前将这些东西都藏于一个隐秘的地方，而这鬼玺就是打开那个地方的钥匙。”

吴邪听完立即道：“如果你所言非虚，那朝廷和江湖中人岂不是人人都觊觎这个宝贝？可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，难不成那鬼玺在你身上？”

大金牙给吴邪也倒了些酒，愁眉苦脸道：“说来不知道是福是祸，这事得从我上月的一段经历说起。你晓得，我们开当铺的一般有两种东西是不收的，一种是宫里的御品，另一种是来历不明的东西。那天店里来了个人，问我收不收拓本，我看他那样子，感觉这东西的来路不大干净，就说不收。那个人又说，当铺人来人往的，能不能在我店里寄售，有人要是相中了，直接转给人家，给我经手费。”

“你答应了？”吴邪听到此处忍不住问道。

“可不是，问题就出在这。”大金牙咂了一口酒，有些懊恼地说道，“那人一去就没再回来，后来江湖上莫名出现了传言，说通州某个当铺掌柜得到一张地图，若能解开就能知晓鬼玺藏于何处。”

吴邪恍然大悟：“所以你后来就被青铜门抓走，还被江湖上那些人纠缠？”他眯了眯眼，狐疑地看着对方，“我怎么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？”

“那不能够，吴小兄弟是我的恩人。”大金牙说着又替他倒了一杯酒，“说起来，我被青铜门抓走之前，其实正好想去江南找吴家三爷。”

“我三叔？”吴邪听到自家人不由心头一跳，又隐隐觉得事情并非那么简单。

大金牙点头：“我那时偶然得到那拓本，又听闻江湖传言，忐忑之余不免也有几分窃喜，想要解开那地图，却是毫无头绪。后来我记起，相识的人当中，有一位能人学识渊博，精于古文和暗语，那便是你叔叔，吴家三爷了。”

吴邪了然，心想学识渊博不敢说，但他三叔确实喜欢研究一些生僻的古文，譬如西夏的五木书图，女真人最早的牙字，越是生僻的东西他越喜欢琢磨。他忽然起了些好奇心，问大金牙他能不能看看那拓片。

“这可是我保命的东西，哪能随便带在身上。不过若是你想看，我都记在这里了……”大金牙指了指自己的脑袋，取来纸笔写了半天，终于密密麻麻写完一张纸。

吴邪拿过一看，惊奇道：“这是……这是字画啊！小时候三叔在一边琢磨，我在旁看，后来央他教我，我学了个七七八八。”

“怎么？”大金牙惊喜道：“小兄弟也能解得么？”

“说不得……毕竟有年头了，我在山上时，闲来无事倒也曾琢磨过，能解出多少却是不好说的。”他看了看对方，“倒是可以一试，只不过怕是需要些时日。”

“既如此那不急，你慢慢解来就是。”大金牙听闻此言不由得欣喜非常，为两人杯中斟满酒，大有一醉方休的架势。他同吴邪几番对饮，再点了几壶酒，又叫了两个姑娘随身伺候。

吴邪这些年极少与女子接触，又见两人衣着暴露，行为大胆，不由有几分赧然，叫她们不必服侍自己。姑娘们也不恼，只是见少年懵懂，暗自觉得有趣，时不时就以言语调笑一番。

吴邪并不在意，只是闻见姑娘身上奇香无比，不由想起张起灵身上极淡的松针味道，许是在松下教自己习武时沾染上的。若是哪天张起灵出门办事，他孤枕难眠，便折几枚松针置于枕间，总能一夜好梦。这时他又想到：“不知小哥出门在外的时候，会不会来这种地方？也许这人平日里不近女色，暗地里不知闷不吭声地来过多少次了。”

他正胡乱想着，忽地听闻大金牙问自己：“吴小兄弟可曾去过关外么？”便摇头表示不曾。

大金牙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，啧啧感叹道：“那里的酒喝起来才叫够味啊。”

吴邪对什么都感到新奇，忙问他关外是什么样的。

大金牙想了想，眼中流露出几分神往，道：“关外的风很大，到处都是黄沙，那里每一匹马都矫健壮硕，男儿们似乎生来就会打猎射箭，还有那里的姑娘，个个会喝酒骑马，跳起舞来像狸子一样……有机会的话你应该去看看。”

很久以后的某一天，吴邪想起这时候听着大金牙讲那塞上风情，他心中想的是若有一日能去瞧瞧，那必然不是自己一人独去的。可在他身边并辔而行的会是谁呢？他想来想去，也只有一个张起灵而已。

吴邪被灌多了酒，这晚睡得极熟，接二连三的乱梦做了一宿，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，洗漱完了就开始解那字画。如他所说，因着时日已久，这字画又着实复杂，他一连解了三日半，这才有些眉目。

这晚他拿着画好的图纸去找大金牙，那人正沉醉在美人乡中，听他一说不由有些激悦，打发了那些个莺莺燕燕，取过吴邪画的图纸来看。

“这是……”大金牙一头雾水，“像是某种兽类？”

吴邪比了比那轮廓，道：“你这样看，觉不觉得像一只麒麟？”

“难不成是……”大金牙恍然了悟，思索片刻道，“你可知道兖州有个巨野县，县里有个形似麒麟的镇子，叫麒麟镇。”他又比划着吴邪画出来的路线，沉吟道，“若按照你所绘的，这最终指向的地方是……”

他话音未说完，就听吴邪叫了声：“有人！”他大惊失色，念道，“糟糕，糟糕！竟没留神，这可……”

“我去看看！”吴邪说完便提剑追了出去，只是他在外面转了一圈，连半个可疑的人影都不曾瞧着，于是连忙转道回去。

谁知他一进门，就看见前一刻还在同他讲话的大金牙，现下已经双目圆睁倒在地上，口中吐出的鲜血染满了前襟。他急忙上前去扶人，那人却毫无力气，只是抓着自己的衣袖，又吐了几口血，断断续续说了句“七星阁”，话一说完就断了气。

吴邪摸了摸他的脉，发现已然回天乏术，心中不禁震恐万分，又有几分怆然，茫然不知所措。

而另一头的张起灵，于前些时日带了两名弟子下山寻找吴邪下落，这时总算有了音讯。等他一路赶到登州，却被告知这人竟是在勾栏院。

TB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