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秋总是热闹的，人间如此，海里亦不例外。

每年这个时候，水族便异常忙碌，大把大把的贺礼往龙宫送。往年送的都是奇珍美馔，自从知道龙宫养了位小龙公子，贺礼中又不乏新奇有趣的小玩意儿，还有讨孩子欢心的糖果点心。

海底城的水族早早地就开始准备月饼，花样灵活多变，玲珑小巧，只等着小龙公子来玩的时候往他手里塞。只是今年，小白龙却一整天都未曾出现。

谁知那小白龙此时正抱着面盆大的月饼，躺在贝砾滩上直喘气。手指大的细鱼三五成群地从他眼前游过，他却连抬抬手指的气力也无。

前些天他和张起灵闹了些别扭，本想从贺礼中挑件东西，亲自送去给他，他左挑右选，怎么看都是这最大的月饼最讨人喜欢，就抱了这个走。但他现在不到半人高，又哪里来的力气，只从入海口到珊瑚亭就歇了五回，现下更是躺在此处动弹不得。

这时他的龙尾还没能收回去，躺久了被压得疼，他只得挣扎着起来，看着那比自己脑袋还大的月饼，脑袋都大了。好在后来他遇到一只路过的老海龟，老龟爷爷驮着他和月饼送回了龙宫。

胖子见他灰头土脸的样子忍不住想笑，把他擦干净了带去正厅，正厅桌上摆着一盘兔子糕。吴邪看得眼睛都直了，抓起来端详了半天，就往嘴里送，豆沙馅吃得满嘴都是。

“这可是小哥亲手给你做的。”胖子说道，“你个小没良心的，你倒是再说说，你到底要仙女姐姐还是小哥？”

胖子口中的仙女姐姐便是嫦娥仙子，前几天亲自来东海送中秋贺礼。那晚皎月初升，似霜似雾，照得海底如笼寒纱，那嫦娥仙子踏月而来，看得众人目不转睛，其中也包括那小白龙。

当然，更吸引小白龙目光的，其实是嫦娥手中那只玉兔。玉兔因是仙兽，因此能在水中来去自如。

吴邪从未见过兔子，只见软软绵绵一团，煞是可爱。嫦娥看见小白龙也甚是喜欢，便将自己的宝贝给了他玩。

吴邪和那小玉兔玩了半天，他不知这叫什么，便一直喊它“白白”。待到嫦娥仙子离去时，他不舍至极，眼睛都哭得比那玉兔的还红。

此后他便日日嚷着要仙女姐姐、要白白，张起灵和胖子怎么宽慰都无用。但凡间寻常的兔子皆是凡物，入水即溺亡，总不好找只妖兽来。

张起灵百般无奈，见吴邪哭闹不止，甚至还罚了他去小黑洞面壁，只是这回却怎么都哄不好了。出来以后，吴邪不只是喊要仙女姐姐、要白白，他还喊要仙女姐姐，不要小哥了。

吴邪听见胖子这样问，倏尔有些心中发虚，抬头一瞧便见张起灵站在不远处。

张起灵过去替他抹了抹嘴上的豆沙，又自怀中掏出一只白贝壳做的兔子。

吴邪托着那兔子看了半天，瞧得满心欢喜，而后似是想起什么，蹬蹬跑远，又推着那月饼回来，摆到张起灵面前，开心道：“这个给小哥！”

张起灵看着那面盆大的月饼眉头微微一蹙，似乎有些犯愁。胖子还来不及幸灾乐祸，便听见小白龙让自己也吃，面色也倏忽一变。

吴邪心里的不快早烟消云散了，这时想起胖子问自己的问题，便笑逐颜开道：“要小哥！”说完还用自己的尾巴蹭着张起灵。

“要小哥……”后来的吴邪便常在张起灵的恶意作弄下，被逼着说出这句话。彼时往往双腿微颤，眼色迷离，如哭似泣，只叫张起灵想将这句话听上一遍复又一遍。

那事发生在吴邪很小的时候，后来他长大了倒也还记得，每每被胖子拿来说事，说他见到仙女姐姐，连亲夫都不要了。

如今已想起前尘往事，吴邪每到八月十五就发怵，不为其他什么，就因为张起灵也记得这茬，因此这天他在床上总是要吃些苦头的。